2012年5月27日 星期日

日頭要落山ㄟ時;要趕緊回來呷飯

   日頭要落山ㄟ時,要趕緊回來呷飯 .
2012/05/26


懶洋洋的天空,罩著落葉黃昏的山徑,天空裡懸掛灰灰的雲層,雲端鑲著金色的羽翼,而太陽卻躲在雲層的背後,偷偷在微笑,笑的嘴角微揚,揚起一抹羞澀的嫣紅,彷似姑娘櫻桃小口的唇紅,卻訴著說無言的情怯。我不知走在這樣的山徑是誰的主意,或只是無意識的遊走。
泛黃的松果與青翠的竹枝,曾是相伴的哥兒們,也曾相互的爭顏著,爭著比長壽,比高節。而我卻循著往日的足跡,一年踏過一年,踏在四時的變異中,變的是歲月的增長,髮膚的皺白,不變的是心的初衷,與輕履的步伐。
小徑依舊時時招喚著我,從開闢處來,向渾沌中去。從青絲到白髮,從水路到山徑,從文明到樸實,沒有人會說:「那笑得委婉的雲絮,背後是一片的光明,而只是輕嘆!烏雲的惆悵與碎落的松果。」我卻覺得夕陽將落的黃昏,是明日晨曦來臨前,最美的光景。
竹林樹下,八十歲的老翁,正提著鋤頭賣力的在鬆土,一鏟又一鏟挖著,挖走歲月的痕跡,鏟著一生的樸實。我努力的搜尋著,用心的細看著,日復一日,年復一年,竹林裡未曾出現過年輕人,也未曾有其他人的蹤影。只有鋤頭伴著老伯不離不棄,竹子陪伴著他訴說來去,只有我一聲的招呼,呼應著老伯唯一的一句,問候語。
有一次,我停下腳步,好奇的問著:「老伯,怎麼都只有你一人在整理竹林?你小孩都不來幫忙嗎?」老伯笑笑說:「時代不一樣了,現在的年輕人都有自己的工作,這種粗重的工作,少年郎都不願意作了。老仔加減做,要不然,要怎麼辦!」抬頭看了看,我又繼續說:「自己加減作就有筍仔通吃,也可以賣一些錢」。老伯語氣中沒有一絲的怨言、不平或牢騷。深知時代不同,環境不一樣,也就很認份的耕耘他的一片心田,甘之如飴。
我想,老伯自有他的一番哲理,及樂天知命的豁達。讓我想起,懷海百丈禪師的「一日不作,一日不食」,及陶淵明的「歸田園居」的樂趣與自在。
人生應該有自己努力耕耘的方向,那怕是一份微薄的工資,或看似不起眼的苦力。我們都知道,蕭邦努力耕耘於他內心世界的音符,雖然只有短短三十七年的歲月,直到死前都未曾享受過人生,也未曾留下一分財帛,卻譜下一生不朽的音樂藝術。撿拾破爛的拾荒老人,一生篳路藍縷,省吃儉用,將畢生積蓄捐給比他更需要的人,等同菩薩。他們都活在自己小小的天地卻廣植福田,也是「一日不作、一日不食」的行持者。我們無須妄自菲薄,只要用心耕耘屬於自己的園地,自己的人生,也能樂在其中,活出自我,處在一種協和的狀態,也就能「採菊東籬下,悠然見南山」。
記得父親曾說過:「黃昏ㄟ時袸,要記得,在日頭落山、月娘要出來時,趕緊回家呷飯。不管今仔日是歡喜還是辛苦,吃飽後,今日的一切就都已成過去。吃飽了,睡飽了,才有精神、體力迎接明晨的太陽」。當時總是不太明白父親的話意。長大後,歷經了人生的辛酸甘苦,爾虞我詐,才體會到!不管在外遭受到如何不平的對待或受盡多少的屈辱,家才是最溫暖的避風港,即使是破舊不堪的屋瓦或只是一碗地瓜粥,也絕對勝過華麗的包裝與山珍海味的恭維。
「月娘要出來ㄟ時,趕緊回家呷飯」。原來吃飯不只是吃飯,一家人在一起吃飯,是一種平安的象徵,是一種幸福的美滿,是一種團圓的向心力,是一種親情的凝聚力。
每天出門工作的父母,或上學讀書的小孩,趕在太陽下山前,進到家門,一起用晚餐,代表著這一天大家都平平安安,能全家圍坐在一起吃飯,說著今日所發生的一切事,不管是開心、歡愉、辛苦或煩悶,都是一種圓融,一種無與倫比的幸福,能吃到媽媽的愛心,更是一種天上人間最佳的美味。
時代改變了,社會結構性也不同,現代人要與家人同桌共餐,是一件多麼艱難的事,尤其是在太陽要下山,月娘要出來時。
從山腳來到山頂,滿山的蘆葦已悄悄開吐露紅顏,一枝,兩枝,千萬枝的宣告深秋的到來。晚風逕自竊竊私語,唱起呢喃的秋歌,風中的蘆葦婀娜多姿的搖曳著,光橙的雲霞,染紅天邊的雲層。成群低空掠過的鴿子,是否,趕著回家吃晚餐,告別一天辛苦的翱翔。我想,是的。
深秋的季節,日短夜長,太陽還來不及下山,月娘早已日麗中天,不偏不移的懸掛在頭頂上。此時的我,想起父親的話:「黃昏ㄟ時袸,月娘要出來時,要趕緊回來呷飯」。我想,那位老伯也應該收拾起鋤頭,脫下斗笠,踏著輕快的步伐,準備回家吃晚飯。我也摘下一枝蘆葦,對著西落的火球,描繪一方的藍圖,一邊揮著童年的稚氣,一邊追著直線平行的落日,趕在日落前,回到看似冷清卻又溫馨的家,沏上一壺茶,對月當歌,再吃上一頓簡易又溫飽的晚餐。然後,對自己說:「今天過得很開心,也吃得很飽」。
現在想想;能與家人吃上一頓豐盛的晚餐,是多麼不易的一件事。朋友:您要珍惜現在的擁有,趁日頭要落山,月娘要出來時,趕緊回家,與家人吃上一餐幸福、美滿的晚餐,然後告訴自己,「我今天很快樂,很幸福喔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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