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生悟語(二十)
社會不會等待你成長
同學們:
你們好!
在這次歡慶你們畢業,歡送一些同學離開校園的場合,我說兩句話,作為你們大學生活的結束語。
第一句話更多是說給馬上要走向工作崗位的同學的,一句大實話:社會和學校很不一樣。
在校園裡,個人努力也起作用,但作用更大的其實是天分。老師不要求你們的物質回報,只要求你考試成績好,人格上沒有大的毛病,基本上就會獲得老師的歡心,就會獲得以分數表現的獎勵。在這個意義上,大學基本上是一個“賢人政治”或“精英政治”的環境,更像家庭,評價體系基本上由老師來定,以一種中央集權的方式,獎勵的是你的智力。社會則很不同。
社會更多的是一個利益交換的場所,是一個市場,是“平民政治”。評價的主要不是你的智力優越與否(儘管你的聰明和智慧仍然可以幫助你),而是你能拿出什麼別人想要的東西。
這個標準不再由中心——老師確定,而是分散——由眾多消費者確定。因此,儘管定價178元,不到10天,300冊英文版《哈利波特與鳳凰令》在北京新華書店已經脫銷,而許多學者的著作一輩子也許賣不了這麼多,甚至只能“養在深閨人未識”;也因此,才有了“傻子瓜子”年廣九,才有了“搞導彈??的不如賣茶蛋的”,才有了IT產業中的退學生現象。
這種“腦體倒掛”不完美,但它恰恰表明市場的標準。
人類的局限——你甭指望通過教育或其他,把消費者都變成錢鍾書或納什。因此,我們的同學不要把自己16年來習慣了的校園標準原封不動帶進社會,否則你會發現“楚材晉不用”,只能相李白那樣“天生我才比有用來安慰自己,更極端地,甚至成為一個與社會、與市場格格不入的人。
儘管社會和市場的手看不見,但它講的卻都是看的見摸的著的;它不講期貨,講的都是將之轉為現貨。
你可以批評它短視,但它通常還是不會,而且沒有義務,等待你成長和成熟。它把每個進入社會的人都當作平等的,不考慮你剛畢業,沒有經驗。如果你失去了一次機會,你就失去了;你像在學校會讓你補考,或者到老師那裡求個情,改個分。
“北大學生有潛力,有後勁”,別人這樣說行你們自己千萬不要說,也不要相信。這種說法不是安慰劑。在某中程度上,實際上就是說你不行,至少現在不行。如果你有什麼素質,有什麼潛力,有什麼後勁,你就得給我拿出來,你就得給我變成實打實的東西——也許是一份合同起草,也許是一次成功訴訟。
文科學生,大學四年,往往是同歷史上最激動人心的一些事和人物交往,在同古今中外的大師“會談”。你們知道了蘇格拉底審判,知道了馬伯利訴麥迪遜,知道了“大憲章”等等,你們還可以點評孔、孟、老、莊,議論柏拉圖、亞里士多德,甚至“舍我其誰也“。
大學的文科教育,往往會令許多人從骨子裡更喜歡那種激動人心的時刻,甚至使人膨脹起來。但這不是,而且也不可能是絕大多數人的生活,而只是學院中想像的生活。我們每個人都只能生活在日常的瑣細之中。
因此,第二句話,要安分守己,這是對每個同學說的。這句話對於我們這個是時代也許過時了,但對你們,可能還不過時。因為我從來不擔心北大的畢業生會沒人理想以及理想是否遠大,而更擔心你們能否從容坦然面對平凡的生活,特別是年輕時的理想變得日益遙遠、模糊和暗淡起來的時候;還因為,我要說,幾乎——如果不是全部的話——每一個雄心勃勃的人都注定不可能完全實現他的理想。
我當然希望而且相信,你們當中能湧現傑出的政治家、企業家、法律家、學問家,但只可能是少數的——多了就擠不下了,多了也就不那麼值錢了——邊際效用總是遞減的。
無論在世俗的眼光還是在自我評價中,絕大多數人必定是不那麼成功的。但是,我們要知道,成功不必定同幸福相聯繫,所謂的不成功也未必等於不幸福。
因此,在你們離開校園之際,你們不僅要樹立自己的雄心,更必須界定自己的成功。安分守己並不是一個貶義詞,甚至是一個中性詞,“安分”是不容易的,在這個時代,“守己”則更不容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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